张琳艳与足球“相伴”的12年，恰逢这个体系急剧变化、重构的时期。巨额资金的注入，一度让中国足球市场火爆，为一些年轻球员创造了成长机会，但却未能构建起相对完善健康的足球发展体系。如今，金钱如退潮，球员们如孤岛般悬在礁石上。如何上岸？如何重启征程？她需要更多的耐心，更大的韧性。

回家

四川江油这座小城，因两样东西而出名：猪肠和李白。前者雄健都市，后者优雅浪漫。它们就像这座城市的两面，形成了当地人引以为傲的独特气质。

2022年2月6日，一位21岁、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姑娘意外成为这座城市的新光辉。2022年女足亚洲杯决赛，来自江油的张琳艳替补出场，为落后的中国队斩获一粒进球和一次助攻，成为这场“史诗级逆转”的关键。赛后，她毫无疑问当选本场比赛MVP、亚洲杯决赛“未来之星”。欢呼声从印度孟买传回这个川北小县城。当晚，府河两岸燃起了久违的烟火。

2022年2月3日，2022年女足亚洲杯半决赛在印度浦那市希夫贾特拉帕蒂体育场举行。图为张琳艳（右）与日本球员长谷川结衣争抢球（视觉中国供图）

3月5日，是张琳艳回国的日子。飞机摇摇晃晃地降落在绵阳南郊机场。张琳艳还没走到行李提取处，机场工作人员就拿出笔记本，向她索要签名。机场出口处，由家长、亲属、教练、中小学校长、市政府领导、球迷、当地媒体记者组成的欢迎团早在三个小时前就到了。他们手捧鲜花，举着横幅，把手伸进护栏，挥舞着小国旗，呼喊着张琳艳的名字。

张琳艳缓缓走近，个子不高，留着短发，穿着黑色外套、运动裤，步伐轻快。看到眼前的场景，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抓着头说：“太夸张了……”她并不习惯如此热情的接待。作为中国女足队员，她和队友们共同创造了戏剧性的逆转，让中国女足时隔16年再次夺得女足亚洲杯冠军。某种程度上，这场胜利已经超越了比赛本身——此前，中国男足在大年初一的世界杯预选赛中不敌越南。有太多的失望和愤怒需要这场胜利来化解。球队回国当天，400多名苏州市民在隔离酒店街道两旁高唱《歌唱祖国》欢迎他们。隔离结束后，每位队员都比以前接受了更多的采访、拍摄，以及更密集的赞助商活动。

图片来源：中国女足官方微博

坐在市政府派来的公车里，张琳艳并不习惯独自坐在前排，那里有一张桌子。她不停地邀请别人和自己坐在一起，然后她咧嘴笑着，一个接一个地做着“嗯”的手势，回应车上人合影的要求。说到自己最喜欢吃的食物时，她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猪大肠”，随后又换成四川话，并受到当地电视台的邀请，为即将到来的妇女节录制祝福视频。坐在后排的母亲朱莎玉挑眉笑了笑，对女儿“健谈”的表现很满意，她是一个善良、健谈的四川女人。张琳艳说，自己的活泼和好人缘都是遗传自母亲的。

这是一个漫长的下午。回到江油，市政府餐厅准备了酒席。饭后，公车把张琳燕一家接回家。她刚进小区，楼下晒太阳、聊天的邻居们就拿着手机过来。凹陷的楼板上，邻居们探出身子透过防护栏拍照。一群手捧玫瑰的粉丝已经在楼下等了她五个小时。

接近下午四点，人群渐渐散去。时隔五个月，张琳艳终于坐在了家里的沙发上。舅舅、二婶等亲人还在，大家好像在过春节，嗑瓜子、喝茶。堂姐打开了大电视，这是女足夺冠后当地一家公司送的礼物。客厅里一片喧闹，大家都在谈论比赛。张琳艳往后靠，陷在沙发里。

2月7日，张琳艳父母向女儿展示她成长过程中获得的证书和奖杯。（新华社供图）

十几年来，这个场景在这个小客厅里上演了无数次。爸爸会躺在沙发上看比赛，有时就干脆在客厅过夜。张琳艳加入国青队后，妈妈在手机上下载了十几个APP，就是为了找到比赛的全程转播。中国队夺得亚洲杯冠军那天，她在茶馆里打麻将，觉得手机上看不清楚，就回家把比赛投到电视上反复看。以前不怎么看球的阿姨、嫂子们也成了“球迷”，偶尔会一起争论“帽子戏法”的确切定义。

这个普通的四川家庭被足球深深地改变了。除了收藏的酒瓶、酒具，门厅的展示架上，是张琳艳的奖杯、奖牌：最佳球员、最佳运动员、玫瑰星，有的透明的、金色的，有的刻着她的剪影，有的模仿世界杯的造型……朱莎雨用鞋盒把它们垫到一样高，保证每个人进门就能看到。球迷送来的“国足之光”横幅挂在电视墙上，是比较醒目的位置。同时，小书架的上方还挂着十几枚金牌，还有两个球星公仔。书架上已经堆满了画册、杂志、护手霜瓶。和《穆里尼奥传》挤在一起的，是几张撕页的《四川烹饪》，是张琳艳父亲张守武的，他是一位川菜厨师。

还有一些与足球有关的物品并未展出，比如一盒用来缓解疼痛的运动理疗胶带，它被放置在储藏室旁边的背光架子上，避开了所有的关注和光线。

2022年7月26日，日本，2022年东亚杯女足第3轮，中国女足0-0日本女足。张琳艳追防。（图 | 视觉中国）

江油

13年前，花园小学秋季运动会上，8岁的张琳燕站在汶川地震后搭建的临时板房前，显得很不起眼。

当时，江油一中体育老师文荣正在为刚成立三年的校园女子足球队物色后备队员。她并不是文荣期待中的那种队员。这个黑黑瘦瘦的女孩比同龄人矮了一个头，不在球队重点培养的年龄段，但她身高一米三，能跳两米多，50米成绩7秒多一点。“她跑得很快，身体协调性也很好”，推荐她的武术老师说，她在课堂上表现不错，“性格活泼”。文荣决定试一试，让这个三年级的女孩加入球队“一起练”。当时，张琳艳对踢足球一无所知。面对邀请，她答应回家后和父母商量。

张守武是个足球迷，听说女儿踢足球，立刻举手赞成。朱莎玉更在意女儿的身体健康，踢足球至少也是一种锻炼，于是勉强答应，并叮嘱女儿“别晒得太黑，别影响学习。”

在张琳艳的记忆里，在训练场上的第一个星期，全是跑圈，怀念周末的睡懒觉，累得心烦意乱，想说不，又怕爸爸责怪，只好忍着委屈，坚持下来。当能摸到球的时候，和很多孩子一样，张琳艳渐渐觉得踢球的确是一件新鲜好玩的事情。通过足球，她可以和大孩子一起踢球，听他们讲“大人”的世界，还可以去家乡以外的城市比赛。在家里，爸爸在外打工，不常回来，也不怎么爱说话。张琳艳开始踢球后，父女俩交流多了，足球是最大的话题，他们认真地聊着“罗纳尔多”也好，马拉多纳也好，孙文也好，在足球面前，两人关系平等，分享着快乐和激情。

《足球女孩》剧照

有时，看到张守武看球打瞌睡，张林艳便会调侃他是“假球迷”。她不知道，十几年前，年幼的张守武还在广元打工时，就为了看电视里的足球比赛，在酒店订了房间。其实，江油与足球的故事，早在她出生前就开始了。

那是四川足球的鼎盛时期。1994年，首届中国足球职业联赛甲A联赛揭幕战在成都举行，本土企业赞助的四川全兴队在主场与十冠王辽宁队打成平手，标志着中国足球最精彩的时代开始了。1995年冬天，全兴队面临保级危机。“成都保卫战”当晚，6万球迷涌入只能容纳4万人的成都体育中心，他们穿着和球队一样的黄色啦啦队服。终场哨声响起后，球队成功保级。巨大的欢呼声和锣鼓声瞬间响起，球迷们拥抱在一起，流下眼泪，尽情跳跃。

这场“黄风暴”还蔓延到了100多公里外的江油。在张琳艳的足球生涯中扮演关键角色的三个人在第一时间观看了比赛：张寿武在酒店里守在电视机前，另两人则是她的第一任教练文荣和刘海涛。老板当天在府河边安排了一辆大巴，专门接载想要免费观赛的市民，并开着一面鲜黄色的“雄旗”旗，直奔球队主场。

全兴队的辉煌一直持续到2001年，张琳艳横空出世。当年12月联赛结束，全兴集团突然宣布不再赞助该队。更名后的四川全兴队几经易手，经历资金短缺、管理混乱，最终在五年后宣布解散，成为中国足球职业联赛错综复杂的历史上的一个注脚。

但浪潮过后，一些东西还是留了下来。江油成立了球迷协会，包车观赛成了他们的传统。哪怕是在千里之外的客场城市比赛，他们也举着“起来”的横幅，出现在全国各地的体育场馆，为四川队加油。2010年南非世界杯期间，全市数百家商铺在醒目位置张贴世界杯海报。球迷协会还在市内新建的郁江堤防广场上安装大屏幕，供市民观看比赛直播。比赛整整一个月，人们每晚都在广场上喝酒狂欢，“搭酒吧”，谈足球。全市许多单位也组织了自己的球队，集体组织不同级别的业余联赛，以踢足球为乐。

温荣和刘海涛也有了新的打算。他们都是足球爱好者，也是江油一中的普通体育老师。2005年，学校提出要发展特色课程，他们想到了足球。“女足当时参与的人比较少，虽然受到的关注和支持较少，但更容易出成绩。”两人判断，在江油这样一个偏远的县级市，以女足为突破口或许是更好的选择。那是2006年，“校园足球”的口号还没有流行起来，全国注册的小球员也只有1.3万多人，还不到如今的四分之一。

球队成立之初，只有四名队员、两名教练，连队都成不了队。后来，他们从全市中小学招募队员，情况才有所好转。周六、周日，球队在江油一中一块不到标准体育场三分之一面积的“菜地”里训练半天。目标是四年后参加省运会。

《龙卷风女孩》剧照

但汶川地震比省运会来得早，江油市遭受了灾难，全市陷入困境。在那场灾难中，人们用各种方式与命运抗争，女足队也有自己的选择——不停训练、连续赢球。灾难发生仅仅一个月后，球队就在帐篷旁开辟了一小块地开始训练。8月比赛前，她们向绵阳市体育中心借了一块场地，用来训练学生。张琳艳每天都沿着府河大堤散步，南边是她上课的花园小学，西边是她周末练球的中学。她妈妈发现女儿晒黑了，大腿上的肌肉清晰可见。

原本只是“合练”的张琳艳，正成为教练员们的新希望。2010年，她被分到1999、2000级球员组，并在那里结识了未来国家队队友万佳瑶。这支球队由刘海涛教练执教，他记得张琳艳一开始就踢得很好，“速度快、灵活，球感很自然”。在一次训练中场休息时，刘海涛到场上踢“香蕉球”，队员们看了都嚷嚷着要学：“当时他们的踝关节力量不够，这个技术很难掌握。我教的其他孩子都踢不好，但张琳艳练了四五次就能踢出小弧线了。”

在刘海涛眼中，她还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阅读比赛能力”，简单来说就是“球智??商”，能根据情况传球，提前预判传球点，移动迅速，爆发力突出，这些都是当时只注重盘球的孩子所不具备的。

《足球美女》剧照

入队不到两年，张琳艳已逐渐展现出赛场上的活力——温蓉用“轻松碾压”来形容——由于长期与年龄比自己大的队员一起训练，回到同龄赛场上，张琳艳甚至可以一个人“走遍全场”。2011年四川省青少年女足比赛，她一个人就攻入48球。自信从容的状态，让刘海涛在这位腼腆的小女孩身上看到了强大的明星气场。

但才华横溢的张琳艳此时也遭遇了“无球可打”的困境。2012年，原本作为2014年省运会队员培养的张琳艳在多项比赛中受阻。其他球队甚至向上级“投诉”江油违反规定，称张琳艳不在比赛重点年龄段，不能“带小的打大球”。

陷入所谓的“关键年龄段”，年轻的张琳艳有些不知所措：“那时候，我不能上场比赛，感觉在那里踢球也没什么意义。”

冷静下来后，她意识到是时候离开了。

一位黑人女孩来了

刘海涛开始帮张琳艳寻找出路。摆在她面前的选择有两个——一是继续留在江油学习，周六周日继续训练，有机会就加入四川队备战全运会；二是放弃常规文化学习，加入省外其他专业集训队，准备成为职业球员——这也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国内足球运动员的两个主要选择。前者可进可退，但难以实现“双赢”；后者能提供更多机会，让她更好地施展才华，但却没有出路，更像是“赌博”。刘海涛联系了上海的一支球队，球队答应提供试训机会，但由于往返路费和食宿问题，直到2012年张琳艳即将升入六年级时才做出决定。

那一年，一个意想不到的选择出现了。暑假的时候，刘海涛接到成都朋友的电话，说有人想联系他。对方提到，他们最近在广东新建了一所足球学校，现在正在全国范围内招收第一批学员，他们在网上看到了张琳艳的视频，想让教练带她来成都看看。

刘海涛当然听说过恒大。2010年，这家知名房地产商斥资一亿元买断了恒大的全部股份，并在当赛季夺得中甲联赛冠军，重返中超。次年，这支“升班马”又夺得了联赛冠军。夺冠的同时，球队也因不断打破中国足球的转会记录和教练签约价格而一次次登上头条。经过一次次的整顿和洗牌，就连那些“小”球迷也能感觉到，中国足球正在进入一个不一样的时代——在充裕的资金不惜一切代价的投入下，这个市场正在迅速壮大。这似乎是一个属于所有足球人的机会。

2021年9月13日，广东清远广州恒大足球学校（IC photo供图）

对于此次成都选拔，刘海涛记得两件事：一是对方提出，虽然主要考核张琳艳，但仍然可以包车让全队队员一起参加选拔，“搭个场景”；二是最终测试采用了让他眼花缭乱的考核方案，“据说是西班牙皇家马德里的选拔标准”。

最终，他们选择了张琳艳，并免费为她报名。张琳艳的家人终于做出了决定。对方保证孩子在广东的学习水平会比在四川更好——这是她妈妈朱莎雨最关心的问题。此外，还有钱的问题。她记得，报名的时候，足校提出要垫付1万元报名费，到校后再退还，但家里没有足够的钱。

2012年9月，张琳艳怀揣着踢好足球、赚大钱的梦想，来到了位于广东省清远市的恒大足球学校。她刚到时，这座后来被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的“全球最大的寄宿制足球学校”尚未全面落成。一群来自全国各地的足球少年，在南方炎热潮湿的军训基地度过了离家的第一个月。张琳艳是其中唯一的女生。

“头一个月我天天哭，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每天给妈妈打电话，让她赶紧来。”但直到国庆假期结束，朱莎雨才来。那时，张琳艳和同学们已经搬进了美丽的欧式校园，在从未见过的6000平米训练场上玩得不亦乐乎——“后来，当我摸到球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开心。”

朱莎雨终于来到清远，张琳艳拿到了专项奖学金。一下火车，张琳艳就喊她：“别坐摩的”、“别坐黑车”、“下车后右转，别走错路”……离家一年，曾与丈夫走遍全国的朱莎雨，对女儿的成长感到吃惊。广东的阳光强烈，毒辣。妈妈发现张琳艳长高了，皮肤也黑了，同学们都叫她“黑妞”。

和恒大集团其他项目一样，这所刚刚起步的学校需要一名优秀的学生代表，张琳艳便是最合适的那一位。入学第二年，她就入选了U14“小国家队”，和同龄的男孩子踢得不相上下。另一方面，她在镜头前朴实自然，眼神明亮，说话流利，被问到焦急时，她会微笑。2013年，CCTV-5《足球之夜》栏目拍摄了一部专题片，介绍恒大足校。在涉及青训的那一期，张琳艳是唯一出场的女生。她身穿玫红色上衣，更显肤色黝黑、身材瘦削，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刘海剪成罗纳尔多的“阿福头”。她对着镜头说，自己要“超越孙文”。那一年，作为足校的学生代表，她结识了来中国出席活动的球星贝克汉姆。 在电视节目上，她再次立誓：要带领中国女足超越孙文的时代。

2013年6月22日，浙江杭州，贝克汉姆现身黄龙体育场观看足球比赛，并为张琳艳签名（视觉中国供图）

孙文是父亲给她设定的目标，C罗也是，但她下载的纪录片还没看完，C罗就退役了。后来，她喜欢上了梅西，因为他个子不高，但球技无人能及。在U14国青队集训期间，张琳艳喜欢上了当时U19国青队的王霜——“她一个人进了很多球，表现特别抢眼，我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的比赛，很喜欢她。”2016年，王霜在四川达州踢球时，张琳艳就买了高铁票，当场追星。

这些新的、旧的、近的、远的，足球黄金时代的身影，以及带球突破、射门成功的快感，或许还夹杂着一次偶然看到爸爸手臂上被热油烫伤的伤疤。她不再是那个只关心在江油一中球场上踢球的女孩了。除了快乐，她还渴望胜利、渴望荣誉，渴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想要承担的家庭责任。在父母决定是否中断学业让她去恒大足校之前，11岁的张琳艳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她对朱莎雨说：“妈妈，我考上一所好大学，一个月只挣几千块钱，我还不满足。”

这些情绪汇聚在一起，一个目标渐渐清晰：进国家队。在央视拍摄的纪录片里，她用签字笔在办公桌上写下了这句话，字迹稚嫩却又带着几分刚劲。

饥饿

“她总是很饿，总是想要一些东西。”国青队主教练高红说。她对自己的学生张琳艳印象深刻。在她看来，即使在高手云集的国青队，如此强烈的求知欲望也相当少见：“我教她一些东西之后，她总是又饿了。她会问问题，想知道自己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她很渴望，非常积极。”

2013年，张琳艳刚随U14“小国家队”训练归来，刚刚考入恒大足校的队友邹开莲在宿舍里第一次见到她，班里仅有的两个女生认真地握手。仪式结束后，邹开莲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新朋友焦急地去找老师补课。补完课后，她还要去补训。很多同学都没怎么留意教练让她写的训练笔记，但她会在晚自习的时候安排时间写好，然后整齐地摞在宿舍的桌子上。

在足校教练和同学眼中，这种紧张感成了张琳艳的“200%努力”，她永远“踢不够”。学校女足队组建后，张琳艳开始更频繁地在周末和队友们见面加练，有时在宿舍聊天时，她会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开始练核心力量。一次集训归来，张琳艳告诉邹开莲，自己现在最焦虑的就是日常训练的强度不够，怕回去后跟不上球队的节奏：“每次刚适应集训队的高强度训练，觉得自己有了些进步，就得回学校继续上课，下次回队，我明显和大家不一样了。”有一次，两人甚至向学校申请和男队一起训练，但出于安全等考虑，这个请求最终被拒绝了。

张林艳小学时踢足球

这种“饥饿感”甚至成为了她性格的一部分。高虹让队员们带电脑来训练营，每次训练结束后，她都会把视频发给队员们。张琳艳学会了剪辑视频，然后在训练笔记里罗列出战术分析、比赛利弊。有时候，“饥饿感”和职业运动员的自律碰撞，会产生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她喜欢看电影，于是在笔记本里列一个清单。足校没有网络，她会在外地训练的时候下载，看完之后逐一打勾，然后写评论；看课外书也是一样，上课时语文老师推荐的名著，她会记下来，按照推荐评分在手机上一本一本看；为了长高，她每天按时喝牛奶、吃鸡蛋，两个蛋清一个蛋黄，早早就寝。

即使运动员最害怕的伤病，也无法抑制她的饥饿感。

今年1月，张琳艳代表恒大出战U16国锦赛，中场休息时，她追着一个“不用再追的大球”，对方球员冲过来将她撞倒，一瞬间，她因疼痛失去了意识。等队医和教练上前检查时，小腿腓骨末端已经从脚踝处突出，形成一个大包块，脚部已经完全变形。

随后，她被送回成都治疗。相比于手法复位带来的剧痛，她更在意“还能不能踢球，会不会影响后面的比赛”。术后第一个月，身上还带着骨螺丝钉，连床都下不了，她就让妈妈找来足球，让她在床上用另一条健康的腿踢。“我脾气比较急，每天都很着急，想快点好起来，就得更卖力地练习。”

2018年的世界青年冠军是张·利尼安（Zhang ）在U20国家青年队中的最后一场比赛。团队的制服再次，我将尽力为之奋斗。”

三个月后，她终于第一次被列入了女子国家队阵容。

旅行

很久以后，张·利尼安（Zhang ）意识到，当她被选为那年国家队时，即将爆发的泡沫就在她身边。

2017年，足球学校开始实施“精英改革”，而受过培训的“精英学生”的数量从500人增加到了1,200个。

但是，对于像Zou 这样的“非星际”球员，他们必须面对这些孩子，他们在足球学校中度过了18岁，并且进入了最佳的身体和技术改进，因为并没有持续训练，他们无法努力训练，但他们无法努力训练。要选择将他们的学生身份转移回家，开始审查文化课程，并参加大学入学考试，并急忙向他们的团队职业生涯的十多年。

来自“足球女孩”的剧照

张·利尼（Zhang ）的困境之后是因为她被选为国家队。她必须迅速解决与埃弗格兰德的合同纠纷。

在2021年，正如足球学校训练的第一批球员开始在各种“民族”团队中出现，的“ Money ”时代也迎来了，这是的最终。她的第二个重大伤害在女子超级联赛中被借给北京企业凤凰城，但很快就不得不面对赞助商退出的困境，所有权俱乐部的变化和球员收入下降，就像20年前的 Team球员一样。

2021年回到北京的广州团队之后，是张·利尼安（Zhang ）的记忆中最快，最慢的一年，因为没有任何令人印象深刻的球员 - “过去，我是女子超级联赛中的年轻球员，我很快就成长了，我去年并没有参加过一个焦虑的人，我却在玩耍时，因为我感到震惊。”我跌倒了，我在12岁时加入了国家青年队，现在已经9年了。

图片来源：中国女子足球队官员微博

他无法获得体面的薪水，无法参加她想要的比赛，努力努力工作是解决专业球员的唯一方法，这并不是一旦中国足球市场变得很热她的旅程？

她还考虑过像王尚（Wang ）和唐·贾（Tang Jiali）这样的足球，她又开始学习英语。

3月11日，张·利尼安（Zhang ）的父母和粉丝协会的主席将她从贾安吉（）送走，与她的喧嚣相比，她在12日的忙碌中有点安静。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