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安潘石上一部让人印象深刻的作品是去年的《请我吃饭的漂亮姐姐》。在这部剧中,36岁的孙艺珍展现了与年龄不相称的绝色美貌,穿搭一时成为潮流指南。相比于主流韩剧的甜蜜,安潘石的作品总是清淡的:主角们没有恋爱脑,只在吃饭、走路、工作的间隙谈感情,专注度从未超过60%。
但这种冷静背后隐藏着他对“禁忌爱情”的偏爱:他之前的作品总是围绕着出轨、姐弟恋等展开,背景压抑,传递着人性的阴暗面。
《春夜》中,安盼兮再次讲述一个关于出轨的故事:女主角李静仁是一名图书管理员,有一个相恋多年的未婚夫。如果轨迹从这里展开,本应是她会和男友结婚,过上平庸而确定的生活。但这一切在她遇见单亲爸爸刘志浩后,就突破了既定的轨道。
《春夜》女主角李正仁
篮球场上,她意外的看见了他,心跳加速,但因为男友在场,两人之间的情愫只能维持一瞬,吃饭时,他打电话,她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却只听见他的声音。
与美剧轻易引发热恋不同,韩剧的美妙之处在于,将男女关系中的“推拉”放大。这个听起来有点像搭讪台词的词,其实是人们恋爱时的真实反应:你进我退,我攻你守——《春夜》深谙此道。李静仁在自己工作的图书馆看到刘志浩,便一路追了上去,可偏偏男友也来了。这“三人行”让当事人顿时心惊胆战。
李静仁怒问逃跑的人,“你为什么走?”
他反问道:“你现在要来吗?你来了的话,我们的关系就回不到从前了。”
于是30岁的女主闭嘴,上了男友的车。30岁谁敢让生活脱轨?
这部32集(16集)的韩剧讲述的是努力走在正轨上却按捺不住的故事。像你我这样的普通人在恋爱时也会因为信息的不确定性而遭遇考验,只是时间短得多。韩剧的玩法就是尽可能地延长这个过程,让观众充分感受到这种“推拉”的氛围。这或许也是我们痴迷韩剧的原因:它让我们在基本的现实中获得最大的幻想快感。
《春夜》剧照
前段时间上映的另一部韩剧《浪漫补习班》也是这方面的高手:男主想对心上人表白,却羞于说出口,挂在嘴边的话化作夏目漱石的一句“今晚的月光真美”。女主在表白时,把对方比作自己常看的一本书,但因为感情变了(指从兄妹变成恋人),发现自己过去在书上标注的句子,已经看不懂了。用古代传奇小说来比喻,这是小姐与书生通过媒人传达感情的舞台,有点猜想中的紧张感,又有点无意的甜蜜。从这个角度看,韩剧传承了一种古典美。
日剧和韩剧有很大不同,主角不是在谈恋爱,而是在里面寻找自我。比如《东京女子图鉴》中,这部剧的女主角换了好多男朋友,但你不会觉得她放荡,因为她更像是通过爱情来完成自己的人生叙事。如果把《昼颜》和安攀希五年前的另一部作品《密会》对比,区别就更加明显了:虽然都是出轨,但前者表达的是家庭主妇的某种决心(这点在同名电影中表现得更明显,宁愿离婚也要独自开始新生活),而后者则是情感的反复纠葛。如果你没有耐心,大概会觉得《密会》有点无趣。
《秘密会面》,20岁天才钢琴家与42岁冷血财团董事长的爱情故事?
日剧和韩剧在时态表达上从来就不在一个阶段:日剧注重事情发生之后会发生什么,而韩剧则不断思索这件事情是否应该发生。
戏剧评论家索巴表示,《春夜》太过细致,像是见证了几个好友之间的纠葛和八卦,看得人心酸。早年日剧确实有类似韩剧的作品,比如《失恋巧克力师》,但后来越来越多主角一开场就果断出手,比如《我的坏老婆》(一开场就想杀妻)、《我不在乎你》(一开场就出轨)。即便是讲述不敢越线的上班族的《我们不是野兽》也能感受到新垣结衣整部片子都能量满满(至于她有没有演技,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的可怕妻子》剧照
日剧在谈感情时没有明显的“推拉”的另一个原因是,它们有更深层次的主题。无论是《最佳离婚》还是《逃婚不容易》,它们都将情感置于一个结构性话题之下,比如剩女、社会压力、主妇的自我认知危机等。在这样的背景下,“推拉”的功能性就不那么必要了。
从这个角度看,韩剧有时候确实有点小家子气。比如《人生第一次》讲的是无法在大城市买房的困境,这明显是硬核问题,但这部剧最后还是落入了窠臼,女主靠偶像剧情在大城市安家落户。再比如《三流之路》,前半段你以为是小人物逆袭的故事,后半段却除了爱情什么都没做,阶级流动的讨论戛然而止。
韩剧这些年在题材上创新了不少,跨种族爱情(《来自星星的你》、《蓝色大海的传说》)、跨时空爱情(《鬼怪》)、甚至跨次元爱情(《W两个世界》),但这些剧的核心使命还是谈恋爱,立意并不深刻。和日剧相比,韩剧总显得有些肤浅和局促。
跨次元爱情《W两个世界》
此外,“推拉”虽然精彩,但过多也会让观众感到厌烦。比如之前的《触及真心》,因为一直被设定为甜剧(这部剧算是弥补了《鬼怪》中李栋旭和刘仁娜没能走到一起的遗憾),“推拉”就成了矫揉造作的手段,男女主反复尴尬又复合,让观众感到不爽。这部剧在韩国最高收视率也只有4.7%,甚至比宋慧乔新剧《男朋友》吐槽颇多还要低,足以证明手段太多跟太少一样糟糕。
回到《春宵一夜》,这部剧虽然开局不错,但或许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因为靠情感来带动一部剧还是太单薄了:就像去年的《漂亮姐姐请我吃饭》,在主角确认感情之后,这部剧就滑向了一种平淡——淡得像一杯白开水,没人愿意一尝再尝。
安潘锡最有戏剧性的作品应该就是《秘密会面》了。这部剧的男女主角性格迥异,一个是上流社会的贵气女神,一个是下层社会的无名小卒,但因为共同的背景,产生了心灵的共鸣。在遇到李善载之前,《秘密会面》中的吴惠媛无疑是功利的:因为出身贫寒,她聪明有才,陪着董??事长家的大女儿读书。在满足了自己物质欲望的同时,也极其卑微。一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她问比她小20岁的男孩:如果我变老变丑了,你还会爱我吗?
《秘密会面》剧照
男孩回答:“我的生命不值钱,我没有那么讲究,我还是会爱你。”这句情话卑微又感人。这段隐藏在现实獠牙背后的理想浪漫,有着巨大的号召力。
相比《密会》而言,《春夜》的张力更小,因为李正仁虽然有男朋友,但禁忌感没那么强烈。身份方面,一个是图书管理员,一个是药剂师,两人并无区别。至于单亲爸爸的问题,别说美剧了,目前的国产剧都认为是“不算问题的问题”。不是要一味追求新鲜感,只是安攀希的作品都是情绪驱动,所以这种冲突程度似乎不足以支撑人们如此纠结。戏剧的功能就是提供不同于平常的欣赏,如果不够戏剧化,确实不如坐下来听朋友八卦。
不过这个问题似乎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要求《春夜》的主角们像《密会》一样激情四射未免有些牵强。毕竟爱情是盲目的,盲目中真的没有必要合理的选项。这种盲目最终还是受制于韩剧的造梦机制,只要梦境足够美好,一切就合情合理。《春夜》会让你相信,哪怕你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也可能在路边的药店遇到帅哥。现实中的药剂师又有几个像丁海银这么好看呢?作为一个普通人,你不用想那么多,静静地坐下来看一场梦就够了。